1985年作 江南水乡 纸本 彩墨  作者 吴冠中 尺寸 32×35cm  

江南人家

文/吴冠中

苏州甪直小镇人家密集，前后左右房屋挤碰，房檐与房檐几乎相吻，门窗参差错乱，怕鸽子也会认错家门。耐心的画家，仔细描绘，一间屋连接一间屋铺展开来，最后画面效果倒又往往失去了那密密层层、重重叠叠的丰富感。是众多形象在争夺画家的视线；横、直、宽、窄、升、跌、进、出……造成了非静止感的复杂结构，期间交织着错觉，“错觉”是“敏感”的直系亲属。

我追捕错觉中的造型构成，那以块面为主导的房顶与门窗的形体交响曲，黑、白、灰之分布虽源于客观对象，但受控于乐曲的指挥。高高的白墙顶天而坠，一个拐折而由小桥接力，小桥的台阶横道道收缩了众多垂线。从最大块的屋顶到最小点的窗、从纯黑的洞到纯白的墙，尽量发挥对比之功效。深色之间冷暖变化多，白墙之上，明度层次微，笔扫纵横，有意配合横与直之构成。彩色镶嵌是画里珠宝，人间衣衫。

勃拉克的一幅画表现法国南方的屋顶之群，别人看了评说太多块块（cube）。立体主义（Cubism）即诞生于这群块块的组合契机中。某一类题材予人共同的感受，引出相似的表现手法，于是派生出什么什么主义来，同时便又都局限在一定的范畴之内。我国传统绘画中也有不少仿佛的印象派，野兽派等等的表现，东方和西方都发现了绘画规律的共性，但规律的共性抹杀不了民族的、个人的牺牲。